草本閣

念念那春節》17病床仍空著

 

【聯合報／陳德華】 2007.03.08 03:44 am

 

 

今年我在醫院過年，陪伴生病的姊姊。

 

大年初一清早，我拎著熱水瓶，要到供應間取水。經過隔壁病房，看到十七床病患的兒孫輩，約十個人聚集門口走廊，個個面色凝重的商議事情。

 

我擦身而過時，聽到一句話：「大家把時間排一排。」

 

哦，原來有新進的病人。我暗笑他們是菜鳥，因中風病患的照顧，需要延續性、一致性，豈是張三李四蜻蜓點水輪流幾個小時所能勝任的？而且大家疲於奔命，幾日下來，勢必難以為繼，一定要專人照顧才能周全。

 

到了下午，走廊那群人已不見，我望了那病房一眼，床已空了。是轉院了嗎？不知為何，我有一絲悵然。當我悶悶回到病房，隔床的外傭對我說：「阿姨，妳知道嗎？十七床的阿公，下午三點半過世了。」怎麼會這樣？不是才發病住進醫院的嗎？兒孫正在協商如何安排照顧的，怎麼就走了？

 

晚上，我在走廊走著，不由自主地往十七床看了一眼，床上又有病人，家屬在旁殷勤的照顧著。

 

這畢竟是一級教學醫院，病人補位速度快。我心中湧起一股暖意，我不喜歡人去床空的虛蕩，特別是病人大去之後。

 

第二天上午，走廊突然傳來一個婦人的啜泣聲。我出門探望，是十七床的家屬，而醫護人員正在裡頭。我遞上面紙，婦人絮絮叨叨的跟我說，他們本來住在加護病房，因病人情況變好，才轉到普通病房的。正說著，護士走過來：「太太，伯伯過世的時間是十一點三十六分，十一點三十六分心臟停止跳動。」天啊，二十四小時內，同一張床走了兩個阿公。

 

年關！年關！對這兩個阿公而言，是過不了年關，還是硬要熬過年關才要走呢？沒有答案。我只知道，一直到我離開醫院前，我再望了十七床一眼，床仍是空的。

 

【2007/03/08 聯合報】@ http://udn.com/